104. 外公的收音机

  【作者不详】

  那架款式陈旧的收音机上面有一层薄薄的尘埃,铁制的机身早已失去了光泽。那架收音机曾经播出许多动听的金曲,为人们乏味的生活增添声色。曾几何时,它却被人遗忘,静悄悄地坐在一旁。

  这架收音机是外公的宝贝。外公每时每刻都开着它。它为主人服务了至少二十年,播出的早已不是清脆的声音,而是“沙沙”的噪响。然而,外公依然习惯扭开它。尽管他听不懂任何节目,他还是坚持开着它。有一次,我不耐烦地向外公喊道:“不要把声量开得这么大,吵死人了!”接着,我无礼地关掉收音机。令我惊讶的是,外公毫无怒色,只是默默凝视着我,眸中流露出一丝忧伤。顿时,我也感到万分愧疚。

  去年八月,外公被证明患上了肺癌,只剩三个月的寿命。大家获知这个消息时,心如重铅般沉了下来。外公顽固地拒绝接受治疗。他坚持:“我年纪大了,死是必然的结果,又何必花钱治病呢?更何况老伴、朋友都已经踏上黄泉路,活着也没有意思。”

  听到这里,大家的眼泪夺眶而出,外公却毫无惧色,对死亡的到来一点也不惶恐。眼前的外公,脸上的皱纹诉说着他早年艰辛的生活。他两眼炯炯,露出无限智慧与慈爱。鬓边一丝丝白发,是年轻时熬夜苦干留下的痕迹。从前我不曾端详外公的容颜,现在才珍惜他的存在。

  接下来的几个月,大家对外公特别体贴,外公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毫不在意。他仍旧开着那架收音机。这时不管它发出多大的声音,我都忍耐着。

  外公的病情每况愈下,不久后,他安详地去世了,摆脱了病魔的煎熬,也永远地离开我们。外公临死前,收音机还“沙沙”地播着;外公逝世后,很巧的,收音机也坏了。它,仿佛伴随外公到另一个世界去了。

  有一天,我无意间听到“知己”这首歌。它让我联想起外公和他的收音机。瞬时间,我恍然大悟。原来外公一直视那架没有生命的收音机为良友。平日,家人都忙于工作、上学,无暇陪伴他。所以外公开着那架收音机,让他的周围充满声音,使他不感到那么寂寞。小小收音机昼夜陪着外公,为他带来无限安慰,久而久之,就成了外公生活的良伴。

  想到这里,热泪簌簌而落。我十分惭愧,我们没有做到的,一架收音机却办到了。人与机器的感情,竟胜过外公与我们的亲情。

  如今,这架收音机再也发不出声音,我有点不习惯这“无声”的日子。但是,收音机陪伴外公多年,搁在一旁,看到它,就使我们怀念起外公的音容笑貌和关于他的一切。

  出版: 南洋女中华文部/中文学会